徐志摩之死

2006年10 月27日 / 其他转载 / 没有评论 / 987次

婚姻的苦果

1926年10月,徐志摩和陆小曼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婚后,两人也的确过了几个月神仙般的生活。徐志摩拥有了陆小曼,拥有了陆小曼的爱,按他们的说法,成了精神上的大富翁,他似乎是幸福极了。在《眉轩琐语》那一束日记里,徐志摩曾说,得到了陆小曼,是他从苦恼的人生中挣出了头,比做一品官,发百万财,乃至身后上天堂,都来得宝贵。然而,这幸福是极其短暂的。现实的婚后生活,距离徐志摩爱情生活的理想实在太遥远了。

当初,徐志摩为自己的婚姻,设置了白朗宁夫妇的模式,他追求陆小曼,不仅仅是要和一个美丽聪慧女子相结合,而且是要把她作为实现生命事业的一个部分。婚前,徐志摩多次向陆小曼表述过自己璀璨壮丽的理想。可是,徐志摩估计错了,婚后的陆小曼积习难改,依然故我。她终究没有成为中国的白朗宁夫人。
陆小曼一贯养尊处优。过去,在北平就是出了名会花钱的小姐。婚后,物质上的欲望有增无减,徐志摩也无可奈何。订婚、结婚,徐志摩已经花去了一大笔钱,等到他和陆小曼由硖石返归上海时,他都债台高筑了。在上海,住房子要花费一大笔租金,其他开销也相当可观。为此,徐志摩不得不同时在光华大学、东吴大学法学院、大夏大学三所大学讲课,课余还得赶写诗文,以赚取稿费。一月所获,至少也有一千多元,但仍不敷陆小曼的挥霍。

陆小曼爱玩,沉溺于夜生活使她每天天亮时分才上床,一直要睡到下午两点才起身。到晚上上灯了,屋子里才显露出生气。她有一个贴身的丫头。她的父母还有两个丫头侍候,另外还有司机、老仆人,排场不算不大。每逢过节,甚至平时,陆小曼常常包订剧院等娱乐场所座席。最荒唐的是,有一次,她竟带领全家人和客人去了一家么二堂子,为所谓一年一度的菊花大会摆酒。

陆小曼结婚前,在上海已被誉为交际花。随徐志摩定居上海,更是名满浦江两岸。陆小曼喜欢唱戏,尤其喜欢捧戏子。陆小曼平时花钱如流水,对于捧角,更是一掷千金,毫不吝惜。

更叫人难受的是,徐志摩不仅要看陆小曼票戏,陪着陆小曼捧戏子,有时,还不得不投其所好,妇唱夫随,参加演出,凑个角色为她配戏。徐志摩厌倦极了,却又无可奈何。

陆小曼体弱多病,这不仅多了一笔巨大的开支,还对徐志摩精神多了一番折磨。陆定山的《春申旧闻》记述了这个悲剧。事情的经过是:陆小曼身体弱,连唱两天戏,旧病复发,得了晕厥症,翁瑞午有一手推拿绝技,他是丁凤山的嫡传,常为陆小曼推拿,真能手到病除。徐志摩天性洒脱,他以为夫妇的关系是爱,朋友的关系是情,从这一点说,翁瑞午和陆小曼在罗襦半解、妙手抚摩之际,他亦视之坦然。他说:“这是医病,没有什么嫌可避的。”翁瑞午本是世家子弟,父印若历任桂林知府,以画鸣世,家有收藏,鼎彝书画,累箧盈厨。陆小曼天性爱美,且喜缯事,翁瑞午则时时袖赠名画,以博欢心。又教陆小曼吸食阿芙蓉,试之疾病立愈。于是,陆小曼大喜,常常有翁瑞午一榻横陈,隔灯并枕。而徐志摩有一套哲学,是说:男女的情爱,既有分别,丈夫绝对不许禁止妻子交朋友,何况芙蓉软榻,看似接近,只能谈情,不能做爱。所以男女之间,最规矩最清白的是烟榻,最暧昧最嘈杂的是打牌。所以徐志摩不反对陆小曼吸食鸦片,而反对陆小曼打麻将。实际上,徐志摩爱陆小曼无所不至,只要陆小曼喜欢,他什么都能牺牲。但是女子的心理,是很复杂很神秘的,陆小曼的确爱志摩,但她也爱翁瑞午了。

其实,一开始,徐志摩只是坦然地让翁瑞午为陆小曼按摩、治疗,没料到陆小曼会是如此地放纵,发展到和翁瑞午不清不白起来。一开始,徐志摩让陆小曼吸毒也是为了治病,哪知道,一吸成瘾,竟弄得不可收拾了。

徐志摩痛苦极了,他愤慨地说,我们现在都在堕落中,这样的朋友只能叫做酒肉交,彼此一无灵感,一无新生机,还谈什么“作为”,什么事业。

教书只为稻粮谋

被烦闷困扰着的徐志摩,除了写点诗歌和散文外,用了很大的精力去教书。徐志摩采纳了胡适等好友的劝告,想举家北迁,换个环境,以期重振旗鼓,向上生活。无奈陆小曼执意不肯舍去上海。而徐志摩认为,上海的环境,他实在不能再忍受,再窝下去,连他也一定毁掉。因此,他只好忍痛离开。1930年秋后,徐志摩辞去了南京中央大学教授的职务,应胡适的邀请到北京大学任教授,同时兼任女师大的教授,吃、住都在胡适的家里,朋友们都很关照他。1931年2月24日给陆小曼的信里,徐志摩说到胡适全家待他很好,一切都替他预备好,被窝等等一应俱全。

即使这样,徐志摩的身在北平,而心却记挂着上海的陆小曼,不得不经常在平沪两地奔走。1931年前6个月,他竟在上海与北平间来回奔波了8次,除了送工资,主要的是想劝陆小曼北迁。这段时间徐志摩给陆小曼写的信里,这方面的意思是中心话题。没想到,陆小曼劣迹不改,竟然没有离开上海一步。

他那时收入不算少,自己在北平花销也不大,然而却为手头拮据、负债累累、经济困窘而不堪其苦。在写给陆小曼的一封家信中,徐志摩显得极为狼狈:

……钱的问题,我是焦急得睡不着。现在第一盼望节前发薪,但即节前有,寄到上海,定在节后。而二百六十元转眼即到,家用开出支票,连两个月房钱亦在三百元以上,节还不算。我不知如何弥补得来?借钱又无处开口。我这里也有些书钱、车钱、赏钱,少不了一百元。真的踌躇极了。本想有外快来帮助,不幸目前无一事成功,一切飘在云中,如何是好?钱是真可恶,来时不易,去时太易。我自阳历三月起,自用不算,路费等等不算,单就附银行及你的家用,已有二千零五十元。节上如再寄四百五十元,正合二千五百元……我想想,我们夫妻俩真是醒起才是!若再因循,真不是道理。再说我原许你家用及特用每月以五百元为度。我本意教书而外,另有翻译方面二百可恃,两样合起,平均相近六百,总还易于维持。不想此半年各事颠倒,母亲去世,我奔波往返,如同风裹篷帆。身不定,心亦不定。莎士比亚如何译得?结果仅有学校方面五百多,而第一个月又被扣了一半。眉眉亲爱的,你想我在这情形下,张罗得苦不苦?同时你那里又似乎连五百都不够用似的,那叫我怎么办?

更糟糕的是徐志摩那时的夫妻关系更趋恶化了。从现存的1931年徐志摩写给陆小曼的25封信来看,徐志摩忍受的痛苦真是难以形容的。为陆小曼日益堕落,亲朋好友骂得徐志摩词严义正,他也无言答对。他不愿意公开吵闹,更不用说离婚了。但是,“烟虽不外冒,恰反向里咽,那不是更糟糕更缠牵?”结果,劝告开导都无济于事,灾难终于降临了。

魂归蓝天

1931年11月上旬,陆小曼接连十几次电报催徐志摩南返。11日,他从北平南下,13日到了上海。一见面,夫妇之间就大吵一架。素称脾气温和的陆小曼,竟然大发娇小姐脾气。徐志摩本来不想把关系弄僵。他只好探访故旧以消气解愁。比如,14日,他曾到刘海粟处看他海外归来的新作,中午在罗隆基处午餐,午后又回到刘海粟处逗留。结果,还是无济于事。忍无可忍的徐志摩,不得不拂袖而去了。

18日,他乘早车到了南京,住朋友何竞武家。晚,9时半,他到张歆海家,在那里,他还遇见了杨杏佛。
徐志摩与张歆海的夫人韩湘眉继续讨论了11日夜没有讨论定的题目--人生与恋爱。狂谈之间,主人注意到徐志摩穿了一条又短又小、腰间破着一个窟窿的西装裤子,他还像螺旋似的转来转去,寻一根久已遗失的腰带,引得大家大笑。他自我解嘲地说,那是临行仓促中不管好歹抓来穿上的。

说笑之间,韩湘眉似忽有所感地说:“Suppose Something HappensTomorrow(明天可能要出事),志摩!”
徐志摩顽皮地笑着说:“你怕我死么?”
“志摩!正经话,总是当心点的好。司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
“不知道!没有关系,I always want to fly(我总是要飞的),我以为天气晴朗,宜于飞行。”
“你这次乘飞机,小曼说什么没有?”
“小曼说,我若坐飞机死了,她作Merry Widow(风流寡妇)。”
这时,杨杏佛接嘴说:“All widow are merry(凡是寡妇皆风流)。”
说罢,大家都笑起来。他们谈朋友,谈徐志摩此后的北平生活,还谈一把乱麻似的国事,不觉已是深夜。临行时,杨杏佛在前,徐志摩在后,他转过头来,极温柔的,像长兄似的,轻吻了韩湘眉的左颊。没想到,这是他们之间永诀的表示。
当晚,他回到何竞武家住宿,那里,离飞机场近。他是要免费搭乘中国航空公司的邮政班机济南号飞返北平。他的免费机票是在中国航空公司财务组任主任的朋友保君健赠送的。
19日,有雾。想到林徽音当天晚上在北平协和小礼堂为外国使节演讲中国建筑艺术,要急着赶到,徐志摩还是毫不迟疑地起飞了。
不幸,灾难降临了!飞机于当天上午8时起飞,10时10分徐州。10时20分再行北飞,午后2时失事坠毁,徐志摩以他36岁的英年遇难。

赵遐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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